人物終極法則
斷斷續續的用了個多月來讀這部《天工開物‧栩栩如真》(在下真沒有一氣呵成讀書的能力的,除了一本米蘭‧昆德拉的《生活在他方》),讀它時的興奮,確實不會比讀《如果在冬夜,一個旅人》為低。
在下會說,《天工開物‧栩栩如真》是一本十分大膽的小說,作為初級讀者,我們一定會以為這是一本自傳式小說;雖然,我們可能真的可以找到很多證據去說明,作者把很多人格的向面投射到了隱含作者之上。其中一個很好玩的地方就是與「顯文」對仗的名字,這樣的去敘述,確實是對小說敘述的極大挑戰。
對於不喜歡,甚至沒寫過小說,更沒可能思考過小說敘述的無限可能的人來說,也許會覺得《天》是一本無病呻吟,把玩當代文學理論和心理分析理論的「偽文學」創作。但對於愛寫小說的作者來說,《天》對於作者─人物─讀者間的溝通和對話實在是作了一個十分精采的探討。大概不少寫過小說和讀過卡爾維諾的人都想過,可不可能在小說中敘述作者和人物的交往呢?亦即是讓兩者在小說的同一場景中出場並且有小說角色的行為動作。在下在初寫小說之初,就想過作者和人物對話,同時被敘述的可能,那一次不成功的探討留了在一篇未發表(未有時間整理刊登)的小說〈女主角〉中。要作這樣的嘗試看似簡單,不過是把一個略帶荒謬的概念用小說形式表達出來吧。但寫起來有多困難,大概只有認真嘗試過的人才體會得到。如何讓那個超越真實和想像的情景在自然的情節鋪排下出現呢?如何讓兩個世界崩潰的同時容許新生命的出現呢?董啟章就有能力解決了這兩個大難題,實在不由得人不說句「服」。
在下覺得《天》是可以和《如果在冬夜,一個旅人》(我們或會注意到在《天》中這書多次被提及)作個平行分析的。兩本小說同樣有後設傾向,或者說都是後設小說。但兩本書探討了「讀」「寫」行為的兩個方面。《如》嘗試了把小說敘述的無限可能展現,而且積極地要把讀者拉進小說中,那大概叫做「參與寫作」,在下覺得這還可說是企圖「敘述讀者」;《天》做的探討是從另一方面著手的,它是在探討「被敘述的無限可能」,這不只是人物的被敘述,書的最後已出現了栩栩對小冬小說的續寫,這是利用敘述層之的差異,嘗試由人物(被創造者)敘述作者,被敘述者反向敘述敘述者,把敘述行為延續的同時倒轉......這是足以讓人震撼的。這樣的做法本來是會讓小說的世界崩潰的,正如小說敘述讀者的時候真實讀者應該會被排擠到小說以外,但正因為沒有讀者就沒有小說,這個看似荒謬的情景被原諒了,成了閱讀的新可能;同樣地人物敘述作者把小說的終結無限延展,這樣小說世界就在崩潰中再重組,形式新的可能世界。這就是《天》所做的其中一個寶貴探討。
也許有人會認為被造者敘述創造者,這是大逆不道的,反基督的。但我們不能忘掉是創造者賦予被造者創作力的,那不等同被造者僭越地以敘述創造者的行為來取而代之。人物沒有越過本份,而是發揮人物作為人物的本份而已,這就是人物的終極法則。栩栩成了人物的典範,這是小冬的栩栩,也是栩栩的栩栩。
至今在下只讀到這些,心理分析方面,不是在下的專長,就無謂自揭底牌了。以上的幾隻字,大概還有很多缺漏,待日後思考多點後,看看可不可以補充多一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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